鸮大炮

【归秋】归云乡(一~二)

·名字瞎瘠薄取的

·私设颇多,完结后统一解释……我流无剑♂

·归一x秋水,OOC有,天火日常背锅

 

01.

归一五岁那年被师父提溜上了山。家乡遭了瘟疫,偌大的名门望族死得就剩了他一个小娃娃。师父把他从死人堆里刨出来,问,你叫什么?

归一摇摇头。

师父叹了口气,道,造孽。复又说道,你家里人没有了,愿意跟我走吗?

归一纳头便拜,口中叫道:师父。

师父给他服了药,洗的干干净净找了身小孩的旧衣服,好歹看着精神了些,临走前归一偷偷跑回旧宅,望着大门发了会儿呆。一只大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,师父说,你就叫归一吧。

他跟着师父回了山,才知道师父是这个教派的掌教。师父带他去拜祖师爷,记名,归一总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,频频回头却什么都没有,平白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脑嘣。他学着师父拈了三根线香,面对高不见顶的牌位恭恭敬敬地一头磕下,无端觉得那目光应当来自那穹顶之下目光之上的黑暗。过于怖人的想法令他打了个寒战,额头触地之时余光瞥见了那双眼睛。碧蓝春水,桃花嫣嫣。

师父乃是掌教真人,平日琐事缠身,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教导弟子着实有些困难,需一早入门的弟子先行照看。小小的孩子抱着一柄木剑拘谨地立在师父身后,垂头听着台下众弟子的窃窃私语,将尚未褪去红癍的手臂朝袖里藏了藏。

他能看出旁人的眼神,羡慕嫉恨有之,好奇窥探有之。目光中掺杂的感情太过复杂,他不愿去想,干脆垂下头不再去看。

“让我来吧。”

温润嗓音先人而至,众弟子顿时噤若寒蝉,有的人刚叫了声“秋水师兄”便被旁人捂住了嘴巴。一袭蓝衣翩然落地,归一猝不及防地与那双笑盈盈的眼睛重逢,张大了嘴巴。

脑内轰鸣,细碎到无法拼凑的碎片纷至沓来,躺在旧宅的地上时他已经历过一次,这次仍是难以自控。他眼前发黑,有些眩晕,半晌回过神来人已散的七七八八,自然也没看见师父望向秋水的眼神有多复杂,更没听见那句“交给你了”。

“你在找我吗?”

他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,一脚踏空跌下石台,伸手试图去抓些什么时先闭上了眼。意料中的疼痛并未降临,反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。他在蓝袍人怀里睁开眼睛,发觉自己正拽着对方的袖子不由脸色一赧,引来轻笑。蓝袍人接住他后并未止步,而是足尖轻点掠向一处山崖。山风在脚下翻涌,云海簇拥着绝壁青松,而此人几下翻跃便已稳稳着地,低头刮了下归一的鼻尖,眉眼弯弯:“以后,我就是你的师兄了。”

“我名秋水。”

幼童仰脸,柔软金发在他的指间滑走,绀色眼瞳映着身后树影婆娑。“我叫归一。”

 

02.

秋水是个好师兄,会教他练剑、品茶、抚琴等风雅之事——尽管他自己平日里做这些事,除了第一个以外都做的很少。

只是爱好有些……

归一摸了摸秋水趁自己睡着时编好的麻花辫,掐了下时间,放弃了扯散它们再去上早课的冲动。

“师兄啊。”他想了想,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摸到自己的嘴角是上扬的。

秋水走的早,昨晚陪着归一背诵清静经到深夜,今日又是为入门弟子演示指点全套全真剑法的日子,大师兄自然以身作则。归一没有被要求去参加,自己呆在竹舍里也无聊得紧,案几上几本经书已是翻烂。十二三的归一尽管心性稳重,到底还是个闲不下的孩子。收拾好竹舍后就跑去了演武场,看秋水师兄演示那套烂熟于心的剑法。

秋水平日里不甚在意他其他方面如何,唯独道经和剑法要求得极严,稍有差错便会得到其纠正。好在归一天赋异禀,几次下来已能完整地使出一套剑法。更何况六七年来秋水不知多少回半夜踹他起来练剑,美其名曰修炼心性。归一在他面前根本没个脾气,尽管开始颇有微词,但在一次得知秋水昨夜指导他练剑到深夜,五更天便已梳洗完毕等待上早课的众弟子,他再不对此恶劣行径做任何反抗,而是顺从地接受。

门派大师兄的担子,应当是很重的。

他想着,挽了个剑花,走向石桌旁自弈的秋水,“师兄,回去了。”

旧事暂且不提,且说这厢归一赶到演武场之时正值全真剑式中最激烈的部分。秋水持一柄青钢剑,由于持剑者自身的缘故,剑式行云流水中自带韵意。归一听见有几个观望弟子有关大师兄剑法了得,剑如其人的盛赞低头笑了笑。他见过师兄兴来舞剑,大开大阖之间可见秋水长天般的开阔意境,眼前简单剑式仅仅是冰山一角。

金发少年安安静静缩在人群中,看他的师兄在烈日炎炎下挥洒汗水。而秋水却似根本没有察觉,神情愈发严肃,深吸一口气,握紧了手中的青钢剑。

归一看见一道蓝色火舌蓦然自他掌心窜出,眨眼间覆盖整柄长剑。幽蓝火焰映得秋水脸色阴晴不定,而旁人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异常,仍在开心地聊天,丝毫不知演武场中异状。最高处的观战台上,掌门脸色骤变,一步踏出刚要说些什么,即被身侧一人拦住。那人盯着场内,说等等看。

再等等。

让我看看,你的底牌。

归一望见那火苗的瞬间有种脑袋被重重锤了一下的感觉。他似乎掉进了某个幻境,身侧噪杂不休,望之却都是或明或暗的模样,看不见脸。身后有人发出一声闷哼,他惊惧回头,鲜血溅在他的脸上。而身后人剑尖所指,乃一名身着道袍,胸口滴血的男子。

为什么?

为什么,道门同盟,自相残杀?

眼前开始模糊,胸口滴血的男子已化作狰狞的魍魉在那剑尖挣扎咆哮。他能听见自己的心疯了一样地跳动,眼前一阵接一阵的清晰或模糊,本就看不清脸的人在他眼里变成一个个面貌妖冶或丑恶的魍魉。归一拼命地挥剑,却迟迟下不去手。像个只敢哭喊的孩子拿着根本无法驾驭的法宝,无助而绝望。

全真……

做错了什么?

我,做错了什么?

一只温暖的手捧起他的脸,归一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抬头,直直对上对方胸口插着的长剑。

剑柄,在自己手中。

“没事了,归一。”

被他用长剑洞穿胸口的人嘴角滴着鲜血,对他说,没事了,归一。

“……师兄……”

“……心神安宁,三魂永久,魄无丧倾。”一根手指抵上自己眉心,炎炎夏日也泛着凉。“咄!”

他蓦然惊醒。秋水拧着眉看他,青钢剑还握在手中,归一给他看的面膛发热,张口结舌说不出一个字,想起什么又委屈得眼眶都红了起来。秋水见他眼神仍是恍惚,唤过一个道童低声交代两句将青钢剑交予他后运起轻功,抄起归一向竹舍掠去。好在剑法已然演示完毕,门派大师兄的任务已达成,此番离场并未引起骚动。唯独掌门久久望着他二人离去的身影,叹了口气。

“我答应你的条件。”

“把你教的新弟子借我玩五十年?”

“是三十年,”掌门纠正道,身后人撇撇嘴,言下之意很明显——有区别吗?“对你来说可能没什么区别,但是对于天罡来说,区别很大。”

他转过身来,面前之人一副游侠打扮,腰间挂了个不伦不类的葫芦,眉目隐在斗笠阴影下。“二百多年过去了,你还是这么无聊。”

“二百多年过去了,你也是一样无聊。”掌教真人说道,“无剑,全真之祸本与你无关,你为何插手?真当自己死不了吗?”

“能让一教之主这么骂,我是不是应该很荣幸?”无剑双手撑在壁上,俯视着场中芸芸众生,“别问了,就当我垂涎男色。”

掌教:……

我当初怎么就没砸了他的剑冢?

“与我无关这话,可是说反了。”

“这是一笔交易。”

普通到没入人群便会消失不见的眉眼细看之下有些锋利,无剑头也不回:“下次来送你,该带点什么?”

掌门闻言怔愣,脱口而出:“你怎么知……”话语刚出口答案已自行浮现了七七八八,他低下头,唯有苦笑,“已经这么明显了?”

“在我面前,已经很明显了。”无剑说,意有所指。“好手段,你顶多再撑五六年,还够吗?”

“已经够了,”他慢慢道,“已经够了。”

无剑叹了口气,“我为什么要在你们这种榆木疙瘩身上浪费宝贵的生命。”

 

回到竹舍归一方才定下神来,秋水生怕再刺激到他,坐在他旁边看着,又拨了拨案几上的书,半晌无话。归一侧头望着秋水,见他脸色无异,迟疑问道:“师兄,那是什么?”

秋水脸色一僵,归一继续道:“我看到了蓝色的火,然后看到了很多……难以接受的场景。”

他隐瞒了幻境中最令他难以接受的部分。秋水摸摸他的脑袋,将柔顺金发揉成一个鸟窝,问他,归一,你学道是为了什么?

归一被他问愣了,紧接着他又抛出第二个问题,归一,你学剑是为了什么?

“你五岁拜入山门,六岁习剑八岁学道,现年十二有余。”秋水稍稍偏过头,归一刚好可以看见他那一眼春水中的藻荇交横,“你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吗?”

归一反问,“师兄是为了什么?”

“为了全真,”秋水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,“为了……复兴全真。”

他所在的全真,和这个是不一样的。

复兴全真,等一个人。最后四个字被他咬烂在舌尖咽下去,嗓子眼灼着疼。

他恍惚回到了很多年前,他半跪着为一个拄着剑强撑的少年搽去脸上尘土,自己说了什么已经不记得了,只记得说完后,握住手腕的手,和一双含着星子的雪青色眼眸。

他下意识低下头,归一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了他的手腕,尚有稚气的脸一片严肃。

归一说,师兄,我要和你一起。

他刮了刮他的鼻尖,一起什么?

归一的耳尖都泛着红,偏偏咬着牙,低低道:“师兄,我不知道我学道为了什么,也不知道学剑为了什么,但是……”

“如果学道和学剑,都保护不了全真,保护不了……你,我会觉得,它们毫无意义。”

保护不了全真,保护不了你。

学道学剑,便毫无意义。

秋水长臂一捞,将归一搂在怀里,下巴搁在他头顶的发旋上。凭声音也能听出其心情愉悦,“真是我教出来的好师弟。”

只是啊,归一。

你学道,学剑的原因。

根本还是,你没有别的选择。

如果有选择,你还会来到这条路上吗?

我们……还能见面吗?

罢了。

此乃,天意。

【TBC】

评论(2)

热度(53)